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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沉十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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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 13:43: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长乐地处闽江南岸、东海之滨。这里气候温和物产丰富文化发达,向来有"海滨邹鲁"之称。不似天堂,胜似天堂,人间仙境在长乐。长乐千好万好,只有一样不好:民风骠悍,迷信风水。千数百年以来,为争夺风水"宝地",并乡械斗,弄得家毁人亡。远的不讲,仅嘉庆年间下长乐金峰陈、林一场械斗就酿成十八命惨案。更离奇的是闽省大大小小数十名官员,上至总督、将军、巡抚,下至知府、道台、知县都被卷入这命案中,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后来被按司王绍兰奏上一本,落得鸡飞蛋打。问斩的问斩、抄家的抄家、丢官的丢官,成了清中叶官场一大丑闻。好,闲话少归正传。

话说金峰北面胪峰山下有块无名高地。那地北高南低,青松翠柏森森,禽鸟叫鸣嘤嘤。山脚下还有一块洼地,蓄满了山泉,有半亩大,亮晶晶银光四射。整个地形很象.一张公座椅。洼地左面还有座土地庙,乞丐张俊在庙里搭了个地窝。很奇怪,庙里供的不是土地公土地婆,而是塑着一尊跨赤兔马挽青龙宝刀的关老爷泥像。比真人还魁伟。

这本是一块很平常的山地,却被当时一位号称"铁板算"的风水先生相中了,测定它是蜘蛛穴。谁家祖先葬在此地,他家后世子孙定会发丁发财当大官。当时金峰只有陈、林两姓,"陈、林半天下"。陈姓大户,有百上灶,族长公陈炬炬。此人虽说斗大的字不识半米斗,却用钱买来一个举人的头衔。他身长不及五尺,尖嘴猴腮配一双虾米目。论财产,他能算金峰首户了,家有良田千顷、山林百座,还在金峰街上开了十来家当铺、粮店、钱庄、鱼行。人一D不足蛇吞象。他欲壑难填。他听信那个风水先生一派胡言乱语,想用钱强买原属林姓祠堂业的这块风水宝地,将自己父母的棺木及陈姓先祖的棺木移葬此地。林姓哪肯依?林姓人也信风水。听说这是蜘蛛穴,他们也想将林姓先祖的棺木移葬这里。林姓人仗着自己是大姓,有一千二百灶,不买陈姓人的帐。陈炬炬三番两次派人与林姓人协商,软硬兼施,林姓人就是不肯卖。谁不想子孙发迹,做人上人,过神仙般快活而自由的日子。陈炬炬派出的人磨破嘴皮费尽心机,林姓人始终不肯出让这块风水宝地。

这下可把陈炬炬惹恼了:"穷鬼穷骨头,给面不赏面,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想:"暗夺不成,只好明抢。"只见他猴腮一晃,虾米目一欧,一条歹毒的阴谋已在心中酝酿成熟了。 一

过去民间兴祭墓这一风俗。阴历八月十五,各姓大开祠堂门,出门在外的子孙纷纷赶回家中祭扫祖墓,连出嫁的女儿也携带姑爷外甥回娘家吃会亲酒。

八月十四,傍晚,林姓人正兴高采烈地会聚在祠堂内吃"会亲酒"。陈氏祠堂内却一片杀气腾腾。陈炬炬花重金请来一批外地拳头师傅。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平间好逸恶劳、横柴不拿直草不割,仗着会几套拳头,结帮结派,四处惹事生非打群架。陈炬炬需要的正是这种人。别看陈炬炬不认几个大字,腹中的弯弯肠子倒挺多。他决定趁林姓人毫无觉察之际,连夜派这些歹仔上山挖墓圹。第二天,天一亮便抬上自己父母的棺木及陈氏先祖的棺木强行葬在那块蜘蛛穴内。到林姓人觉察之时,生米也煮成熟饭了,到那时,林姓人不卖也得卖。这步棋算得好绝啊!那一夜,天气格外晴朗。皓月当空,金铂似皎洁的月华映照着山峦、旷野、江河湖泊,整个世界亮如白昼。这边,林姓人酒足饭饱后个个沉溺在甜梦中,那边,陈矩矩正领着一批歹仔连夜挖掘墓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歹仔个个生得腰圆膀阔,挥起锄头、镐头猛掘狠挖,挥汗如雨。五更鸡刚叫鸣,陈炬炬父母及陈姓祖宗六口棺木已整整齐齐地摆在墓圹中了。

林姓人闻讯大为震怒。他们藉着人多,根本不把陈姓人放在眼里。一声螺号响彻旷野。族长公林佛悌,身高七尺,生得大目浓眉腰圆膀阔,绰号"铁塔",他亲率二、三百名壮丁,个个手执铁钉钯、大刀、长矛,呼号呐喊,象一阵潮水向蜘蛛穴地扑卷而来。

陈姓人早已严阵以待。林姓人多半是乌合之众,哪里是陈姓人的对手?顿时郊野上天昏地暗,只听见铁器"乒乓"响,血肉横飞。陈姓人用重金聘来的歹仔个个武器精良,好武功,林姓人一触即溃。片刻之间,蜘蛛穴上扔下林姓一方15具尸体,林佛佛右臂上也被劈了一刀,血流如注,陈姓人也死了三人。幸亏驻扎在梅花城的兵备道官兵闻讯火速赶来,强行制止这场并乡械斗。否则不知又要屈死多少冤鬼?西风悲鸣,闽水泣咽。18条人命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戴云山低首,东海浪翻滚。不幸的民族!愚昧的百姓!长乐18命惨案,轰动闽都古城!

陈姓人见林姓人死了这么多人,知道此番闯下大祸了,心里很害怕。陈炬炬却没事儿一般,半点不惊慌。他手拍胸膛安慰陈姓人:"怕什么'7许知县是我的换贴兄弟。他胳膊肘还会朝外弯?做官不为钱,转厝(回家)没盘缠。大不了多撤点银子就是了。"陈姓人听了陈炬炬这一席话,心里也踏实了。

这陈炬炬是只花狐狸,老谋深算,一肚子坏水。事发后,他连夜派手下人给县官送去两千两白银。他又使美人计,派贴身丫环夏莲用美色引诱乞丐张俊,让他出庭作假证。恶人先告状。猪八戒倒打一耙。

隔一日,上千名林氏人抬着15具尸体潮水般地涌进县城,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排放在衙门外。秋天午后的太阳苍白而无力。西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得满街沙沙响,似乎在向路人哭诉这一人间悲剧。林佛佛右臂缠着绷带,他强咽悲愤,抓起鼓槌狠命地擂了起来:"咚咚咚!"随着鼓声鸣响,门外,上千名林姓人齐声呐喊:"冤枉啊!"

"升堂!"

许知县听到林姓人击鼓鸣冤声,整了整衣冠,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公堂上。受人钱财,替人掩埋。这县官姓许,闽县人,进士出身,是个认钱不认人的糊涂官。他受了陈炬炬的银子,自然偏向陈姓人。升堂后,他即从屏风后唤出乞丐张俊,让他从头至尾将八月十五日陈、林并乡械斗的情况述叙一番。张俊勾着脑袋,不敢抬眼望众人,象只缩头乌龟,一只咬定林姓人先动手打死两名陈姓人......许姓县听完张俊的证词后,将惊堂木一拍,一声吆喝,站列公堂两边如狼似虎的衙差一涌而上,掀翻林佛佛,压在地上打了整整五十大板,打得林悌佛皮绽肉裂血流如注,随后锁上铁镣打入死牢。随同林悌悌前来击鼓喊冤的八名林姓人也被判处斩罪,并呈报给福州府。

福州府这边,陈炬炬也暗中做了功夫。他送给福州知府一只金茶杯,价值白银五千两。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福州知府接到呈文后,不升堂、不问案,就作出维持原判的判决。半月后,这案子报到按司衙。

列位要问:这张俊是什么人?莫非他与林姓人有世仇?非也!这张俊是吴张周村人。他童年、少年时代迭遭不幸,两岁丧母,十一岁丧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白天,他端着只白瓷碗在金峰街上四处逛荡讨吃,晚上就宿在蜘蛛穴附近的土地庙里。单丁独一,一人吃饱全厝都饱。大汉做乞丐一一贪闲。八月十四这夜,他很迟才回到土地庙里,亲眼看见陈炬炬领着一伙人在月夜下挖掘墓圹。八月十五陈、林两姓火拼,他也在场。械斗刚制止,陈炬炬就派人给张俊送来了300两白银,要收买他,让他出庭作伪证。张俊人虽沦为乞丐,良心尚未泯灭,不肯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他接过银子掂了掂,随手扔在脚旁,冷笑一声:"好银,足秤!我虽是乞丐,良心尚存,决不会去干这缺德的事。谢谢了!"来人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说客去后,张俊独自倚在土地庙墙跟下晒太阳。今天陈、林两姓火拼,金峰街上空荡荡,各家店铺都关门锁户,他没处讨吃。四周挺幽静的,山泉近在身旁,秋阳照射在明镜似的水面上。时而从蒺藜野草丛生的浅水中掠过几只乌鸦,发出一两阵单调而燥耳的叫声。阳光下,张俊眯着双眼昏昏欲睡。忽然问,他鼻子中闻见一阵胭脂的香气,胸上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抚摸着,那是只温暖白嫩的异性的手,使他感到如同触电般异样的舒畅。他不敢睁开眼。他是一个乞丐,在世间还没有享受过女人的抚爱。他憋住呼吸,眼皮一动也不敢动。他害怕眼睛一睁开,这神仙也似的幻境就会消失,任凭那只异性的白嫩的手象熨斗似地在前胸、后背熨着、熨着......那只小手慢慢地被张俊握在手中,整个身子也被拥入他怀中。英雄毕竟难过美人关呀!这女子是谁陈炬炬的贴身丫头夏莲。

就这样,张俊象头拴了鼻的牛,被陈炬炉驯驯服服地牵着上县衙作了伪证。

古话讲:生死要过按司衙。当时福建按司是王绍兰。这王绍兰是何方人氏?他乃是浙江萧山人,嘉庆三年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后外放福建的屏南、建欧、闽县任知县,逐年升迁至福州海防同知、福建按司。他为官清正、秉公执法、不畏权贵,在闽地做官期间判了十七桩奇案,为民辨诬洗冤,深得八闽人民爱戴,被誉为"王青天"、"南包公"。且说王绍兰接到福州府呈文:18命大案,切不可掉以轻心!他不敢怠慢,忙仔细阅卷......已经第三夜了,王绍兰仍在灯下研究案卷。他不停地用右手捋着上唇那抹浓黑的短须,默默地思索着,目光犀利而沉稳,眉毛皱成了疙瘩,穿堂风不时地撩动他青衣衫后摆。更深夜阑,王绍兰仍毫无倦意。他越看越感到此案破绽百出:为什么判斩决的尽是林姓人?夏莲为什么会嫁给乞丐张俊?福州府为什么这么快就将案子报到按司来?......

王绍兰正在凝神思考,不觉天亮。

朝霞映天,后衙厢房外,绿叶婆娑的湘妃竹枝梢上开始响起一阵小鸟悦耳的啁瞅声。

王绍兰通宵未眠,感到头绪纷繁。他缓步出了厢房。正在此时,忽听差役前来禀报:"长乐举子陈元求见。"王绍兰心中一动:"这陈元不早不迟到此有何公干?"他认识陈元,知道此人也是长乐金峰人。今年省考,长乐仅陈元一人中举。"怕是给陈姓人讲情来的?"王绍兰心存疑惑,表面上不露声色,他吩咐家人李乙:"内花厅见客。"且说王绍兰匆匆梳洗完毕,整了整衣冠,步入内花厅。只见厅中摆着两盆素心兰,碧叶黄花,甚是可爱,阵阵清香随着轻风荡漾。他平素爱兰,便趋步上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宜兴紫砂花盆。他见盆内土很松软,知道是刚分盆移栽的,莫非盆内......他眉头一皱,向李乙使了个眼色。李乙会意,双手抱起一盆素心兰,故意身子一晃,脚下踉跄几步,花盆从手中滑落地上,好端端一个紫砂花盆摔成碎片,松土洒了一地,从中滚落出一只重约半斤的金老鼠。王绍兰会心一笑:纸人仔终究露了骨!

"陈元,这是干什么?"王绍兰故作惊讶,问道。

陈元满脸羞愧,勾着脑袋,吞吞吐吐地应道:"这......这这......是堂叔陈炬炬托小侄送送送来的......"

王绍兰一听这个人的姓名,好熟呀!心里又一'动:金峰18命大案中就有这陈炬炬的名字,是陈姓的族长公。这中间肯定有鬼。他嘿嘿干笑两声,板起面孔,正色道:"陈元,你怕是把王某看扁了吧?"

"这......这......学生告辞了。"

弄得那陈元狼狈不堪,只好拾起金老鼠,抱着另一盆素心兰告辞了。

王绍兰的心渐渐定了下来。他明白自己此番肩负重望。这命案牵动万众的心。连日来,福州城大街小巷聚满老百姓,纷纷议论着这起命案。大家都把眼睛盯在王绍兰身上。王绍兰啊王绍兰,是金是铁,就看这一次了。弄不好半世英名怕要栽在这18命案中。陈炬炬这一手说明了什么?在平日,照常规案卷从福州府移到按司衙至少要三个月。这次为什么这么急仅用半月时间。为什么18命惨案发生后前来按司衙讲情的人这么多?上至总督、将军、巡抚,下至五道衙官员。此案定有蹊跷。他决定暂时将这案子压下,抽空先到金峰街微行察访一番。他决心要将此案搞个水落石出擒出真凶,为民洗冤。别看按司只有正三品,权力可不小。决定一个犯人命运都在王绍兰手中。真是"生死要过按司衙"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王绍兰的性格。

来春,元宵灯节过后,第三天,王绍兰带着李乙来到金峰街上。

胪峰山下,千年古镇热闹非凡。这金峰乃是下长乐的集贸中心,四周有一百另八乡,人口稠密,物产丰富。但见平整的石板街上,海鲜山货,各种土特产排山倒海向人涌来,街两边,骑楼下酒楼、商号、茶馆、客栈鳞次栉比,擦肩而过的人群川流不息,一张张紫酱色的面孔健康地熠熠闪烁。

王绍兰扮成商人,在人如潮涌的金峰街上这儿走走,那儿逛逛。身上那件青衣衫衣摆随海风四处拂动。陈炬炬用钱能买通官府,却封不住百姓的嘴。纸包不住火,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桩18命惨案。只听见林姓人纷纷不服,当街叫骂。明明是陈姓人强行迁葬,誉意挑衅,却猪八戒倒打一耙,原告成被告。有个张姓老依伯刚从省城回来,正在街中央绘声绘色地讲叙此番省城元宵灯节的见闻:"我此番上省城算开了番眼界。"他眉飞色舞,朝脚下吐了口唾沫,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省城真热闹!鼓楼前一片人山人海,笙歌鼓乐灯火通明。其中搁在四辆板车上的四台怪式花灯最引人注目。最前面是五个纸扎的道士,歪戴帽子坐在车上。你们猜这灯谜是什么?"没人应声,街上一片寂静。这老依伯得意地唾了口唾沫,提高嗓门:!这叫做五道官(冠)不正。五道你们该知道了?"人群中有人应道:"这还不知道?粮道、兵备道、盐道、守道、巡道。"

老依伯声腔宏亮:"第二辆车上载着一只耀武扬威的金狮。那金狮两只前爪抱着一锭金元宝。"

"单司(指布司,司与狮同音)抢金钱。"人们齐声嚷道。

"对对对!"老依伯满脸放光:"第三辆车更奇。两个臭马桶搁在两个柜台上。这指什么你们懂吗?"

"两台(总督制台、巡抚制台)臭难闻。"街上一片响声嚷嚷。

"且慢!"老依伯扬了下手,作了个阻止的手势:"好戏还在后面呢。很快又驰来第四辆车,只见车顶端悬挂着一盏藕丝纱灯,灯面四向画着兰花,灯火通明。这个司指按司。兰花就是王绍兰王青天。唯独兰飘香。四辆车写了四句打油诗。"

"唯独兰飘香!"街上纷纷拍手称妙,齐声称赞这花灯制得妙、制得奇。

"这花灯是谁制做的呢?"

"听说是举人金星五制造的。"那老依伯应道。

一个后生仔当街诵道:"五道官不正,单司抢金钱,两台臭难闻,唯独兰飘香。妙哉妙哉!"

"王绍兰一一王青天!难得啊难得!"满街一片赞叹尸。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18命惨案发生后,全福州城的官员都被陈炬炬买通了,就是买不动按司王绍兰。

"土绍兰一一王青天!"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王绍兰听见百姓赞颂自己,心中很受感动。是啊,众眼是秤!为官不清正,百姓心中的这杆秤自然就会倾斜。只有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才能做个万民称颂的好官。

不到半天时间,王绍兰就了解清楚这桩案子。在陈、林这场械斗中,陈炬炬是罪魁祸首。债有主,冤有头。这债主冤头就是陈炬炬!现在关键是让张俊讲真话,只要他良心未泯,一定会口吐真言,这样18命案才会得以伸雪。想到此,王绍兰毅然作出一个决定:上"虎穴"探险,亲访张俊。

张俊早告别了土地庙乞丐窝,搬进镇东头一幢六榻五柱出遭廊的宅院。这宅院掩映在一片绿叶婆娑的竹林之中,前后天井中花木葳蕤环境优雅。张俊结婚时,陈炬炬把这幢宅院赏给夏莲作陪嫁。

李乙在前领路,王绍兰在后紧跟,两人悠悠晃晃走到张俊宅院门前。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张俊出来了,白暂脸庞,一身绸长衫缎马褂,装扮得好阔绰。王绍兰一瞧喜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马上趋前,趔趄两步佯作晕倒在地。李乙忙转过身子,紧奔几步上前,故作惊慌地扶起王绍兰,连唤几声:"老板老板!"

张俊见状,顿吃一惊,忙掉头朝院内唤夏莲:"依嫂快来,有位人客晕倒在门前。"

夏莲闻讯,一阵风奔到门外来。

于是,李乙、张俊、夏莲三个忙将王绍兰搀扶进院内。东边遭廊上正好摆张竹床,张俊抱脚、李乙扶肩、夏莲托腰,三人齐心合力把王绍兰抬到竹床上,摆平。

灌了一碗糖开水后,才见王绍兰苍白似纸的面孔有了血色,他缓缓睁开眼皮,只听李乙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张俊夫妇哭诉:"我们是兴化商人。昨天从北乡贩了一批鲚布去卖。不料过横岭时遇到一群土匪,劫走了鲚布,带在身上的银子也被抢光了......"

这一通胡编的瞎话竞使张俊信以为真,他忙安慰李乙:"人客你莫啼哭,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言毕,他从衣袋中摸出锭白花花的银子递了过去。

王绍兰伸手接过银子连声称谢:"谢谢大哥!我回到兴化后一定托人将银子带来还你。"

张俊连连摆手,豪爽地应道:"不急,不急!区区十两银子何足挂齿?等你赚了钱再还不迟。"

于是李乙扶着王绍兰,一再道谢离开张府。

走出百余步远,王绍兰心中还在感叹:"看来此人良心未泯,还可挽救。"

六王绍兰回到省城,立即发出传票,将张俊夫妇传到按

司衙。

且说那张俊做了伪证,心中本就很虚。他听说王绍兰为官清正,刚正不阿,怕今番性命难保。他恨自己贪色,中了陈炬炬的美人计。假如自己不作伪证,今天仍自由自在当乞丐,吃不尽碗头碟底、尝不尽千馐百味。多快活!"在按司衙上再讲假话,王绍兰会饶我吗?"他想。人未进按司衙,魂魄早吓飞了。

两名衙差带张俊夫妇来到内花厅里。

王绍兰忙整了整官服,站起迎接,双手作揖:陕请坐!快请坐!前日蒙兄长相赠银子,今日特备薄酒一杯与兄长叙旧。"脸上笑容可掬,内花厅摆着一桌酒宴。

张俊一见兴化人客就是按司王绍兰,吓得双腿直颤抖,脊背上渗出丝丝冷汗来了:"此番性命休了!"

王绍兰忙端起酒壶,为张俊斟酒压惊"今天咱们只叙旧,不谈别的。"

张俊举着酒杯,双手直抖,仓促不安地坐在椅上,好象屁股上长颗疔疱,头上渗出一粒粒汗珠。王绍兰这一招出得好绝!生死要过按司堂,这按司堂就是鬼门关!自己今天正站在奈何桥头,再往前踏一步小命就休了。

王绍兰望见张俊这副窘状,手捋唇上那抹短须微微一笑。他洞若观火。你急,我偏不急。他故意背着手,沿着内花厅踱过来踱过去,踱过去踱过来,磨蹭了好半天后,他方指着那顶戴在头上的乌纱帽慢吞吞地开了尊口:"我王某决非贪生怕死之辈,这顶乌纱帽王某我早戴厌了。怕的是我这一走,那18条冤魂会日日在阴间咒我王绍兰。"手放下。只见唇上的短须根根在抖动。

好厉害的一席话。虽不是直指张俊说的,却比掏他的心还疼呀!只听"扑通"一声响,张俊慌忙跪地叩头哭泣:"大人,这是小人作的愆呀!"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将所见的真实情况讲了一番,鼻涕和着悔恨的泪水一起流淌。

王绍兰双手扶起张俊,向外面吆喝一声:"升堂!""升一一堂!"两班衙差拉长嗓门喊道。

陈炬炬双手铐着木枷跪在堂下,面如土色,象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连头也不敢抬起。这个不可一世的陈姓族长公用金钱买通全省城官员,上至总督、将军、巡抚,下爷知府、道台、知县,做梦也没想到今天会跪在按司衙堂下。王绍兰威风凛凛,坐在公座椅上,两目灼灼如电。

张俊在公堂上收回伪证口供,夏莲也挺身而出举发陈炬炬的阴谋。

"啪!"-声惊童木脚向!又-声猛喝:"陈炬炬你可知罪?"陈炬炬浑身筛糠:"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拦路虎终于搬倒了命冤案终于得到昭雪。

陈炬炬是罪魁祸首,被判处斩决,并没收所有的行贿银子赔偿无辜死者的家属,双方凶手也被斩决。陈炬炬迷信风水,不仅没有发丁发财当大官,反而作了刀下鬼,真是可怜!

然而,那些受贿赂的官员却没有受到惩处。要知道按司只是三品官,总督、将军、巡抚都是一品封疆大臣,有的还是嘉庆皇帝的座师,凭王绍兰的三品按司自然搬不倒他们的。王绍兰决定铤而走险:单衔上疏一一告御状!这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轻则削职为民,重则满门抄斩。王绍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做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抱孙子。好一个王青天!

后衙,厢房内。王绍兰正在灯下奋笔疾书。

桌上搁着他的顶戴,表明他决破釜沉舟。更深夜阑,一阵阵打梆声传进衙门内,又清脆,又响亮,远处有江涛在鸣响。王绍兰向嘉庆皇帝奏报长乐金峰18命一案的前因后果,并弹劾了省城大小官员,总督、将军、巡抚各受金脸盆个,每个价值万两白银,五道衙门、福州知府均受金茶杯日,价值5000两......王绍兰左手捋着唇上那抹短须,举笔的右手在颤抖,时写时停。夜风吹拂不停,撩动他那青衣衫,更增加他烦燥的情绪。他望一眼搁在桌上的顶戴,倒抽了一口冷气:真是贼国歹仔官!无官不贪!正应当地一句谣谚所说:做官不贪钱,转厝没盘缠。大清国重用这样的官员能不倒灶?......临天明,一道奏稿已经拟就。王绍兰马上唤进一名贴身校尉,令他骑千里马日夜兼程奔赴京都。

且说嘉庆帝阅毕王绍兰的奏稿,吃惊不闽省的官员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没有偏听偏信,更不敢独断独行,即派一名钦差到闽专办此案。

那钦差是个公道人。他回京后将18命冤案如实面奏嘉庆帝。嘉庆帝闻奏,勃然大怒,当即降旨:福州知府、长乐知县问斩罪,五道官员削职为民,永不录用,总督、将军、巡抚锁拿进京交吏部议处。

轰动一时的长乐金峰18命冤案终于申雪了。从此,王公十八判千古名扬!

王绍兰判完长乐金峰18命案后,也丢了乌纱帽。

这早在王绍兰的意料之中。因为这一命案牵涉到省城所有的官员。上至总督、将军、巡抚,下至道台、知府、知县全收了陈炬炬的黄金白银。这些人能不恨他吗.7须知: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大小靠山。有的在京城,有的甚至在皇帝身旁。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呀!官,王绍兰早作厌了。污浊的官场尔虞我诈沆瀣一气,正直的人难以立足,免职为民反落一身轻松。他轻哼:"归来去兮",高高兴兴地携白夫人登上返回萧山故里的大海船。

霞彩泛光,群鸟欢唱。台江大桥万民汇集。鞭炮与鼓乐齐鸣。大海船插满了万民伞与颂牌,还有鲜花与彩绸。王绍兰屹立船头,神彩奕奕。江风拍打他那件旧青衣衫下摆,哗哗作响。上唇那抹浓黑短须又粗又硬,目光仍是那么犀利而沉稳。福州名举人金星五代表八闽邑民给王绍兰端上一碗米酒。王绍兰热泪盈眶,接过香甜的米酒呵,含着八闽人民的千层情,万重意。王绍兰抬眼望了望岸上欢送的人群,这些人是那么地纯朴、善良。他举头眺望远处的青山,这山是那么地青。他低头俯视脚下的流水,这水是那么地绿。闽山、闽水、闽音,这儿是他的第二故里。他与这儿的人民同饮一江水,同烧一山柴。他实在舍不得离开这里的呀!他的情绪沸腾了。血液象被火焰点着的酒精一样熊熊燃了起来,举着酒碗的手在颤抖......

"王青天呵!一一"岸上爆发出一阵如雷般欢呼声。碗中的米酒微微漾了一下。王绍兰稳住波动的情绪,端平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向欢送的人群频频挥手致意。"南包公呵!一一"又一阵欢呼声如波浪般盖来。

大海船缓缓地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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