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林国赓

林龙井

小岛大时代
    1920年前后的厦门往事

  

  ■厦门早期城市建设的大部分工程是林国赓时代完成的。萧春雷 摄   

    说起厦门20世纪30年代前后的人物，最不应该被遗忘而常常被遗忘的人是林国赓。
    在晚清官场里沉浸多年的林国赓深知，中国政界历来是靠实力说话的。因此，林国赓把厦门城市建设同海军港口基地建设联系在一起。他的第一个市政建设工程机构称为堤工处，专门负责建造鹭江道一带的堤岸。在此之前，吨位稍重的军舰进入厦门港，受到潮水的制约，在低潮和退潮时只能停泊在深海区，再通过小船接应，效率和速度根本无法适应战争的需要。鹭江道第一段堤岸建成后，满足了军舰全潮候靠泊的要求，得到当时的海军部司令杨树庄的高度赞赏。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林国赓也明白，从现代社会分权以及行政程序的角度看，军队全面介入地方事务是不适宜的。因此，他团结当时的社会名流黄奕住、林尔嘉、洪晓春等人，成立厦门市政会，作为厦门城市建设的主办机构，并推荐建筑奇才周醒南任会办，负责主持工作；另外成立市政督办公署并亲自出任督办。这种机构设置也使得后来反对他的人抓不到把柄。
    厦门是个开放的通商口岸，英、法、日驻厦门领事馆一些官员凭借外交强势，对城建事务横加干涉。林国赓运用担任外交武官时积累的经验，引用中外交涉惯例逐一加以驳斥。在督办公署起草的《改革市区向各领馆抗议文件》中，林国赓称：

    “中山、大同两路，本会开工在即，势在必行。督办公署函转英领要求各条件，亟应逐条驳复，据理力争。如英领再为抵抗，阻扰进行，定有对付办法。”

    这大概是自晚清以来中国官员在与西方列强对话时发出的最为强硬的声音了。1928年，为了开辟大同路，西门外观音亭至史巷路头全线开始拆迁。为防止外国籍民阻扰生事，林国赓派出海军陆战队，对全路段实行全面控制。
    1927年9月，自认为被排斥在厦门城市建设这个利益圈外的国民党厦门市党部（当时尚未有厦门市的行政区划建置，但国民党的地方组织机构已称为厦门市党部）纠集一伙人，成立厦门市政促进会，要求撤销市政会和市政督办公署，全部市政会与市民达成的购买土地的契约一律无效。并利用周醒南曾在陈炯明军中任职的经历，宣布周醒南为“军阀余孽”，公开通缉周醒南。此举当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矛头所指实为林国赓。这出闹剧最终以林国赓的胜利而结束。
    据不完全统计，在林国赓主持厦门城市建设的几年中，汇集在这座蕞尔小岛的资金不下五千万银元。针对城市建设过程中出现的诸如镇南关等六处地段地价低至每平方米不到8分钱、中山路在霞溪路口拐了个弯、大同路等繁华路段地价急剧飙升等现象，民间传闻也是沸沸扬扬：某某官员收了某某家族几多几多大洋，将某条街道拐了个弯；某某官员把某某地块低价卖给亲戚；某某房地产商为了获得某某地块，送给某某官员几多大洋……即便是这样的传闻，也鲜有能牵扯到林国赓身上的。
    厦门早期城市建设的大部分工程是林国赓时代完成的。在排山倒海的反对声浪中，假如他对金钱稍有染指，城建的结局如何就无法设想了。要知道，厦门城市建设实际上始于林国赓到厦门之前的1920年，由于政局动乱、协调无方、领导乏力，市区惟一开建的800米长的开元路直到1926年才全面竣工。
    抗战开始后，1937年8月底，以黄涛为师长的国民革命军157师进驻厦门，以“勾结日寇图谋出卖厦门”的罪名逮捕林国赓。以林国赓当时掌握的兵力，若要以死相拼，胜败殊难预料。但大敌当前，林国赓选择了妥协，他的海军陆战队被157师缴械。黄涛取代了林国赓。当然，“勾结日寇”的罪名纯属“莫须有”。林国赓于1938年1月被委任为海军总司令部军衡司司长，离开了他苦心经营十余年的厦门，1943年病逝于重庆。
    林国赓年轻时感叹于海军宿将邓世昌以身殉国的壮举，为其书写一副挽联：“彼肉食者何为，沧海横流，太息江河空逝水；问如公兮有几，将军一去，残遭风雨赋招魂。”也许，这副挽联用在他自己身上也有几分贴切。
    现在的厦门，想找到与林国赓相关的东西实在是十分困难了。惟有在民国《厦门市志稿》中还可以找到前贤褒奖他的诸如“厦市有今日，非林司令不为功也”“改革市区，不遗余力”“不避劳怨，不辞艰辛，从容应对”等辞章。
    据说中山公园竣工时，林国赓曾写有《中山公园记》一文，镌刻于石碑之上。我到中山公园四处搜访，未见踪影，想必是早被政治漩涡淘汰了。后来在民国《厦门市志稿》中看到碑文。碑文最后写道：“……游斯园者，览规模之宏远，建筑之牢致，谓东南数省区此其选也。因功余。实则创议者杨部长，聿成者周会办，余何有焉。园名系以中山，从民望也。”至此，不禁令人感叹嘘嘘……


    人物名片：

    林国赓，中华民国海军少将。字向今，福建闽侯人，1903年毕业于广东水陆师学堂，1905年公派到英国格林维基海军学院接受现代海军教育，1909年学成回国，成为海军骨干。1917年在海军驻英国使馆任职，后出任驻日本公使馆海军武官。
    1924年任漳厦海军警备司令部参谋长。1927年任漳厦海军警备司令兼厦门要港司令。任职期间，以市政会为执行机关，以督办公署为监督机关，而以海军警备司令部总其成，全面开展市政建设，是厦门早期城市建设的关键领导人物。1938年调任海军部军衡司司长。1943年病逝于重庆。

                                     李启宇   
厦门晚报2008.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