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华与《义序的宗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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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耀华与《义序的宗族研究》
　　

□黄意华

　　2000年6月，北京三联书店出版了一套《中国经验丛书》，丛书收入国际著名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和民族学家林耀华写于1935年、尚未刊行的专著《义序的宗族研究》。学术界称此书是“中国人类学者以参与观察法研究中国汉族的家族、宗族而写成的第一部人类学专著。”
　　义序是福州南台岛南端的一个人口密集的大村庄，现属仓山区盖山镇。30年代它为什么引起林耀华的注意，而把它选作宗族研究的对象。这就得从林耀华其人说起。
　　林耀华，1910年3月27日出生于福建省古田县一个商人家庭，早年就读于福州英华中学，毕业后考取北平燕京大学攻读社会学，1935年获硕士学位。《义序的宗族研究》就是他的硕士论文。尔后，他赴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系攻读社会学、哲学博士学位。1941年，林耀华回国，投身于中国社会学的研究。40年代初期，他用小说笔法，撰写了《金翼———中国家族制度的社会学研究》一书，以自己的家族为背景，深刻全面地反映了闽中山区一个大家族的兴衰荣辱。此书内容翔实，文笔生动，出版后畅销一时，并被译成8种文字在海外发行。《金翼》至今仍是国外学者研究中国社会文化的重要参考读物。
　　完成《金翼》后，林耀华冒着被掠去当娃子(奴隶)的危险，深入四川凉山地区，对彝族的社会文化进行实地考察，历尽艰辛，写出《凉山彝家》一书，海外学者称之为“对中国西南省份有史以来进行的第一次系统的社会研究专著。”
　　解放后，林耀华致力于新中国社会学、民族学的研究和教学，他担纲主编了《原始社会史》、《民族学通论》，为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的研究做出了重大贡献。学术界尊他为“新中国民族学研究的开拓者”、“中央民族学院民族学科、人类学科的创建和发展的奠基人”。从1930年开始，林耀华共出版20本学术专著和150余篇学术论文。其中《严复研究》、《金翼》、《义序的宗族研究》、《凉山彝家》最具影响，而前三本书都立足与取材于福建，它们对福建社会学、历史学及民俗学研究的影响无疑是极其重要的。
　　林耀华之所以钟情于义序，这可能由于他在福州仓山的英华中学读书时，对义序就有了初步认识；另外他在燕大读书时与祖籍义序的同学黄迪友情甚深，从而对义序有了全面认识。当时(1934年)义序有人口9663人，黄氏家族占98.4%，家族制度发育得非常充分，这在福建乃至全国都十分罕见。林耀华之所以选择义序进行调查，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1934年初，林耀华从北平辗转来到义序，前后进行了3个月的社会调查，翌年完成了15万字的硕士论文《义序的宗族研究》，并通过了答辩。全书分10章：家庭乡村的基础；宗族组织的形成；宗族组织的功能；宗族与家庭的连锁体系；亲属关系的系统与作用；出生与童年；婚嫁；死葬；葬祭；结论。其中，对宗族组织形式之一的祠堂的调查、研究最为详尽。
　　林耀华运用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氏的“集合表象”理论，对义序的祠堂组织作了深入的研究。读者从中可以了解到上世纪初叶，以祠堂为中心的义序宗族社会的结构、生存方式以及与族外社会的关系，从而认识到当时福州农村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状态。
　　在书中，林耀华对黄氏的来源、祠堂的建立和规制、族房的划分、族内诉讼裁判以及族长公与乡长的关系等等，都有准确仔细的描述。林耀华还对义序宗族社会中，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所经历的各种风俗作了生动的描述。诸如，出生时期：祈子、怀孕、诞生、三旦、满月、洁月、周岁、办喜、挂灯；童年的时期：断乳、过关、收惊、入学、灿斗、出幼和上头；婚嫁时期：请媒、合婚、汤桶、定聘、送礼、送日单、搬次、安床、谢天地、迎轿、上轿、接亲、拜堂、食房前、出厅、谢酒、闹房、请回门、撮食以及变式婚烟：童养媳、纳妾、续弦和改醮、招赘、宴婚；死丧：过世、报丧、搬药师、殓尸、入殓、上孝、上马祭、早晚奠、开吊、做七、停柩、出丧、送丧、路祭、回龙等等。这些风俗，现在大部分仍可在福州城乡民众生活中见到，只有小部分有差异与变异。可以说，林耀华对义序风俗的描述，是福州民俗的小百科，十分珍贵。1936年，林耀华发表著名论文《从人类学观点考察中国宗族乡村》，文中述及了不少义序的宗族情况。此后，不少海内外学者都在寻觅《义序的宗族研究》全文，但所见都是抄本和复印件。因此，学术界一再建议出版此书，但延迟2000年，此书才得以与学术界见面。出版前，林耀华及两位博士生对书稿作了修订。他在《后记》中写道：此书的出版“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一则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人类学发展的历程，二则可以为那些对追踪调查感兴趣的学者提供方便。我已欣喜地知悉，现在有海外学者正在做义序宗族的追踪调查。”是的，正如林耀华所言，《义序的宗族研究》出版后，义序成为海内外社会学者向往的地方，先后已有两批日本学者专程前来义序，对其宗族的演变作追踪调查。
　　林耀华于40年代发表《凉山彝家》，解放后，又前后三上凉山，写成专著《凉山彝家的巨变》，并获“中国第一届图书奖”。林耀华对义序也一往情深，他在《后记》中说：“物换星移，转瞬间半个世纪过去了，义序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30年代义序黄氏家族人的生活方式和今天的义序有什么不同？这是非常令人感兴趣的问题。无奈我年事已高，无力再返义序作跟踪调查，只有留待后学了。”话虽如此，义序黄氏民众还是盼望林耀华能重返义序，然而，等来的却是林老于2000年11月27日逝世的噩耗。义序村民委托在京代表前往北京吊唁，并敬献挽联：“学界泰斗，英名传千古；人世楷模，忠魂上九霄。”表达了义序村民对林老的敬仰之情。
　　林老把“今日义序”的课题留待后学，义序也期待着学者前来调研，写出义序的新篇章。著名社会学者庄孔韶已写成林老名著《金翼》的姐妹篇《银翅———中国的地方社会与文化变迁》，相信《义序的宗族研究》的续篇不久也会问世。
　　
　　

(作者单位：福建侨报